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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顧迎的接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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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小房間裏出來,顧迎已經吃完洗好手在主位上翻書看了。她擡頭看見顧衡,先翻了個白眼,——這白眼翻得真是一脈相承,再看到我,連白眼都不屑翻,“談完了?”

顧衡試圖轉移話題,“怎麽樣,吃得還合你心意?”

“勉勉強強吧,”她卻沒那麽好糊弄,一偏頭問道,“你們都說了什麽?專門挑一個不漏聲的房間說話,四哥,你可以啊。”

“咳,我的二妹也不是會偷聽墻角的人啊。”顧衡不大好意思地咳了一聲,接著誇她,“今天多虧你,回去後千萬別在爹娘面前露一點口風,哥哥這裏先謝過了。”

“謝什麽,我什麽都沒答應,”顧迎繞過他走到我面前,目光裏帶著小小的敵意,“白羲和你說,你千方百計地要見我四哥,還敢說對他毫無覬覦的念頭麽?”

跟顧衡一番長談後,我們已經確定了當下暫時的目標——嫁給他。所以我也不像之前那樣跟顧迎繞彎子,而是裝出害羞一笑的樣子來,“這個……讓你四哥說吧。”

顧迎皺起兩道好看的眉毛,回頭不確定地看著顧衡,顧衡原本一臉震驚的表情馬上轉變成對著我溫柔似水的模樣。

“你……你們?”她指著我,卻不是我想象中不可置信的樣子,反而有些意料之中。她把手放下,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,“哼,我早就猜到了,之前試探白羲和,誰知道她居然不承認,你也是,現在怎麽肯告訴我了?”

顧衡順著臺階下,“四哥當然不會瞞你,不然也不會讓你替我約羲和出來了,你說是不是?”

她就近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,頗有些要審問我們的架勢,“別跟我耍嘴皮子,四哥,你真的看上她了?”

她這話問得……我還在旁邊站著呢……我跟顧衡對了一個眼神就轉過臉去,顧衡道:“哪有你這樣問的,沒規矩。”

顧迎哼了一聲,“再沒規矩也比不上你們,我就是想不通,白羲和也是京城裏有名的不懂禮數,她能做出拉你落水這事兒來我一點也不奇怪。可你是什麽時候看上她的?她人就在這站著,你倒是給我數出點長處來說服我啊。”

我在餘光裏感覺到顧衡看了我一眼,正猶豫要不要出來幫他說話,就聽他沈下聲音道:“顧迎。”

顧迎和我都一怔,我心想你可別在我面前教訓顧迎啊……不然我跟顧迎的仇可是結大發了。還好顧衡沒那麽蠢,他只這麽一句又把嗓音提了回來,“我知道你是怎麽想的,我不解釋也不反駁,可只有一點你要知道,喜歡一個人這件事,非常玄妙。”

聽到最後那句我尷尬癥都要犯了,只低頭一個勁地盯著自己腳尖看。然而沒理由讓顧衡一個人被質問,我還是吸了口氣擡起頭,對著顧迎坦坦蕩蕩地微笑,“我知曉,自己的名聲不那麽好聽,但我和顧衡會證明給你看,他沒有選錯人。我不求你相信我,但你要相信你四哥。”

出乎意料的是,這些廢話居然似乎真的說動了顧迎。她的目光在我和顧衡之間來回,最後一撇嘴,“得了吧,真當我三歲小孩。”不耐煩地瞪我一眼,“雖然你沒有傳聞裏那麽愚不可及,但要我接受你還早得很。你想嫁給我四哥,先把自己從渾水裏拎出來吧。”

我並沒有松口氣,反而覺得面前除了我跟顧衡的父母外又多了一個障礙,只是道:“你放心。”

“是讓我四哥放心,你要是存了什麽讓我四哥為你收拾爛攤子的念頭,就趁早省省吧。”顧迎清清淡淡地一揚眉,擡起下巴,“我顧迎照樣有本事讓你身敗名裂。”

真是個兄控……我看著顧衡,存了一點打趣的心思微笑起來,“是,我這點小把戲,在顧二姑娘面前自然無所遁形。”

顧衡無可奈何地對我一笑,上前扶住顧迎的雙肩,“是是是,有你在,誰敢打我的主意?”

我在後頭輕輕地笑出聲,這對兄妹真是有趣。一下想起自己的兄長白景明來,要是我哥也是這樣的就好了。又暗暗吐槽自己,做人不能太貪心,有一個優秀又會關心自己的哥哥已經算是金手指了,畢竟每個人對別人好的方式都不一樣嘛。

得想辦法先把白景明這條路打通才對。

臨走前為了掩人耳目,顧衡又回到了小房間裏,包廂裏只剩下我跟顧迎兩個人。我想有些話還是有必要說清的,就開口道:“即使我想嫁給你四哥,也不會用自毀清白的方法。”

她停下了往門口去的步子,輕輕哦了一聲。

“那日是我不慎將母親遺物掉入水中,一時情急,恰好腳下一滑便掉下去了。你四哥是個什麽樣的性子你比我清楚,旁邊無人,他急著救我,不想也被我拉下去了。”我把要說的話說完,繼續道,“但這不代表我不會利用這種傳聞,在某些方面。”

她側過臉,“比如呢?”

“比如說服我的父親和繼母。女兒家沒了清白名聲,活著總要受人非議。”

她問道:“你覺得嫁給我哥,就不會有非議了?”

“當然不是,”我坦然道,“興許他們會覺得我得償所願,但不管怎樣,一個女子跟陌生男子一起落了水,結果不是嫁給他,就是出家或者去死,我只是挑選了其中世俗認為理所應當的一種。”

她整個轉過身來,這一次打量我的目光裏帶了不一樣的意味,“白羲和,你是在我面前顯擺你的小聰明?”

我低頭笑了一下,“我是想告訴你,若真因此要逼我嫁人,我只要嫁給你四哥,也只會嫁給你四哥。”

對別人來說,這話過於驚世駭俗,但對顧迎來說不會。從剛剛的對話跟表現就可以看出來,顧迎雖然囂張直接,但該有的智商情商一點沒少。她是兄控,卻不是喪心病狂非要破壞兄長婚事的那一種,她沒在我面前翻臉,足以證明她很在意並且尊重顧衡的選擇。

而且,最重要的一點是,……反正我又不是原來的白羲和,落水一事不是我幹的,我說得理直氣壯嘻嘻嘻嘻。

她輕描淡寫地略過這句話,“你說你會證明,我的確不信你,但我信四哥。你最好別讓他失望。”說完這句話,她就打開門走了出去。

我看一眼顧衡所在的方向,也跟著走了出去。一直在樓下等著我的阿絳阿緋見到我完好無損後仍是擔心,“姑娘沒事吧?這頓飯吃得怎麽樣?”

我笑了笑安撫她們,“僥幸過關,只是……”

她們緊張地看著我,我嘆口氣,“就顧著說話了,沒吃多少,我好餓。”

阿絳&阿緋:……

我赴宴回來後,隔日孫氏便又找了我,我只好說的確是因為顧衡之事,但我已跟顧迎解釋清楚了。見我沒惹出什麽事端,她松口氣就讓我回去了。而白春暖白羲靜和白羲嫻則分別登門,我拿同樣一套說辭搪塞了過去。白羲安一如既往地沒動靜,白羲寧倒派人來慰問了幾句。但除她們外,白景明也找了我。

我們就在書房裏說話,窗子都開著,一眼就能望見院子裏的情形。我不知道他的來意,但要嫁給顧衡,他的支持是不可或缺的。可從他上次的態度來看,他並不讚成這門婚事。

“我聽說顧二姑娘難為你了?”

我賠笑道:“大哥許是聽岔了,顧迎跟我只是有些誤會,說開了便沒事了。”

“說開?”他盯著我,“你是還想嫁給顧衡?”

我小小地語塞了一下,還是道:“大哥同我說,顧衡不是什麽良人。”

白景明的臉色稍微舒緩了一下,“你記得就好。我和郭湛相交,郭湛又跟他來往甚密,我很清楚他是個什麽樣的人。論身份地位,甚至相貌才能,你會看上他是自然的。但他性子過於懶散,好結交又不擅識人,不知上進,更沒決斷。他不是沒有優點,我知道他樂於助人,更愛打抱不平,可做起事來魯莽沖動,完全不計後果。這樣的人不適合你,你明白麽?”

他竟然將顧衡看得這麽透徹……不說是為了我,但能這樣仔細地說給我聽,並不符他的性子,還真是我沒預料到的。我非常後悔之前遺憾他不是顧衡那樣的兄長,頓了許久才答道:“大哥這些話,我都明白的。”

他深深看了我一會兒,道:“三妹妹說你性子同以前不一樣了,果然是不一樣了。”沒準備讓我回話,而是繼續道,“老爺和太太那邊你不必擔心,你的婚事,總要由我把關。我不會害你,平日裏攛掇著你同太太還有幾位姐妹不和的小人,你才要防備。”

聽他這樣說,我覺得很心塞,聲音也不自覺輕下來,“誰害我,大哥也不會害我,我是幾乎死過一回的人了,這點我自然清楚。至於那些小人,大哥放心,早就被我攆出去了。我身邊的阿綠她們,是娘留給我的,你也都知道。”

白景明道:“總說你清楚,也不知道你清楚什麽。每每我訓你就做出一副受委屈的樣子來,同我吵架時的膽氣去哪兒了?”

“哪有人敢給我委屈受,”我垂下眼,“大哥也太看不起我了,你都是為我好,我難道還要不識好歹跟你吵架不成?”

“這兩句倒有以前的樣子了,還以為你真洗心革面,不過是差點弄假成真丟了性命,裝出樣子來騙人罷了。”他嘴上這樣說,卻也沒有真的訓斥我,“平日裏好好讀書寫字,不比掐尖要強過得舒心?”

我半個字都不敢反駁,只能低頭稱是。

說起來,自從白羲靜提過之後,我就仔細觀察過院子裏那些大大小小的仆婦侍女,欺軟怕硬的不少,仗勢欺人的更多。都是嘴皮子利索上下一碰就能吵架的,真不愧是白羲和養出來的戰鬥力。可對我來說,我完全不需要。

凡是在我跟前說過一句踩孫氏跟其他姐妹的話的人,我統統打發出去了,做點粗活磨磨性子,省得成日裏就知道嚼舌根。崔媽媽對我這舉動很滿意,我想,孫氏也很滿意。不過真正讓我有所感觸的,是有一回路過花園,幾乎被人抱住大腿哭求。

原來是我院子裏的人要摘花,她妹妹恰好負責養花,便給攔住了。那位也是我手下的二等仆婦,就借著我的名頭叫人打了她妹妹一頓,下等丫鬟哪兒有臉面看病,躺在床上十幾天了,身體越來越不好。我院子裏的人,太太都動不了,求誰都說不敢管。眼看她妹妹粥都吃不下了,媽媽們還說不能死在府裏,再不好就要拿席子一裹送出去,她只好豁出這條命來攔我。

我實實在在嚇住了,旁邊的人要把她拖走,幸虧她口齒清晰把事情說明白了,我趕緊叫下來,讓她帶我去看看她妹妹。七拐八拐到了下人住的地方才見著,她妹妹看起來比白羲靜還小,臉色蠟黃縮在破舊的木板床上,手腕細得幾乎就是一把骨頭。我眼淚忽然就下來了。

我不敢想象要是我穿越到這副身體裏該怎麽辦。我讓阿綠趕緊拿我的名帖出去請大夫,身上沒帶過錢,就將掛著好看的金銀馃子都給了她們姐妹,她還不肯全收,直跪下來給我磕頭。我禁受不住,捂住嘴就跑出去了。

一口氣跑回院子裏,把那個還在屋子裏同人嗑瓜子閑聊的仆婦喊了出來。我目光掃著滿屋子的人問:“是哪一個?”

她將手一拍,急忙站起來笑著往我面前湊,“姑娘尋我?”

我定定看著她,一字一頓道:“你將一個好好的小姑娘打得快要死了,你知道嗎?”

她臉色一僵,反應之快,竟然就抹起淚來,“姑娘聽誰渾說的!是,我前些時候是教訓了一個丫頭,可是那個丫頭不懂事,您屋子裏每日都要放上新鮮的花卉,她竟然敢攔著,還說什麽便是姑娘您來了也不許摘。奴婢一時氣惱,就叫人打了她幾下,怎麽如今就賴到奴婢身上了,姑娘可千萬要給奴婢做主啊!”

“來人!”我扭過頭去,這麽會兒的工夫阿青已經匆匆忙忙跑過來了,我指著那個仆婦,手還有些發顫,“給我打她幾下,打完了趕出去!”

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覷,那仆婦撲通一聲跪在我腳邊,我理也不理徑直往外走,正好碰上趕來的兩位媽媽和許多下人。我停住步子,半側過身對整個院子的人道:“誰也不許求情!”

腦子裏一片混亂,只想把話說出來,“我只要你們都記住,人命是最可貴的,誰也不許糟踐,誰也不許剝奪!就算是賣給我們家當奴仆了,那也是好好的一個人,知道了嗎!”

說完後我就將自己一個人關在臥房裏生悶氣,直到孫氏派人過來看我,我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多古怪的事情。

鼓起勇氣換了衣服過去跟孫氏解釋,她居然沒訓斥我,只說:“下人也是人,你能體諒到這一點,足見你說自己醒悟了不是假話。只是要記住自己的身份,做什麽事都要有分寸,否則便是得不償失。”然後替我出手罰了那個仆婦,把她趕到了莊子上做農活,又承包了那個小姑娘的醫藥費,先說她姐姐這樣做不合規矩,罰了一個月月錢,又說念她姐妹情深,賞了些銀子。

我也趁機把院子裏的人都清理了一番,將那小姑娘和她姐姐都調進了我的院子。不過因此倒是對孫氏產生了一些好感。看來也不是黑白不分冷酷無情的當家主母嘛,也許多做幾件明白事還有挽回的餘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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